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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事发后我流产给他打去求救电话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。
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问孩子的事。
如果此刻孩子还在,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一切只是我自编自演的闹剧。
孩子最后的不是被落石砸死,也是死在亲生父亲脚下。
一瞬间我心底只剩下苦涩和无尽的绝望。
这条路不管怎么走,都是绝路。
泪水彻底失控,顺着脸颊不断落下。
开口时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:
“孩子没了,我们也完了,离婚吧。”
“等你忙完手里的事情,我们就离婚。”
他没想到我会当面说出离婚,眼底划过一抹诧异,满脸不可置信。
转而愤怒起来:“没了?那是我的儿子!我没有知情权?你把我摆在哪里?你凭什么自己决定孩子的生死?现在你说一句离婚就能撇清关系?”
“你做梦!不给我个交代,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!”
我用力弓着腰趴在地上苦苦挣扎。
他却对此视而不见。
眼里只有怀中的林月,目光里心疼多的要溢出来。
“少在我面前演戏,孩子都能杀死,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?恶心!”
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林月跨过我挣扎的身体,走进医生办公室里。
昏迷前一刻,视线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林月得意而挑衅的眼神。
伤口崩开,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。
周围的地面猩红一片。
门外原本在拍摄顾川他们的记者余光瞥见我倒在血泊里,转头吓的当场惊叫出声。
路过的护士被她一把扯住,这才顺着她的指引发现倒在地上的我。
我被送进手术室前一刻,闺蜜看见我腹部的伤口吓得面色惨白。
顾不上争吵,甚至没来得及整理打斗后凌乱的衣服和头发。
崩溃地对着医生哭嚎哀求,让医生一定要救救我。
顾川这时才察觉她态度不对劲,当即肃然地沉了脸色。
冷声质问:“怎么回事?”
闺蜜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,狼狈地跌坐在椅子上。
我在急诊室里被推倒暴露流产时,顾川正忙着在走廊和闺蜜吵架。
对我失去孩子毫不知情。
瞥了一眼闺蜜煞白的脸,讥讽地嘲笑出声:
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!明明知道自己怀孕还要往人群里冲,不就是吃醋吗?”
“现在好了,进手术室里了,把孩子都搭进去了!老实了?满意了?看她出来怎么和我哥解释!”
“都说了八百次我们是在忙正事,跟听不懂人话一样,没那个智商还想学别人跟踪........”
6
他落井下石的话刚刚说完,直接点燃了闺蜜压抑许久的怒火。
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冲过去,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就想跟顾川动手。
巴掌刚刚往空中扬起,顾安却在这时黑着脸赶到现场。
“你们打什么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话落,顾川讥讽道:
“还能是怎么回事?不就是跟你胡闹,整出报应了?灾情期间竟然好好的跟伤者抢医疗资源,现在就是活该!”
闺蜜愤怒至极,气的五官狰狞扭曲,胸口剧烈地喘息。
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纠缠,可不说出真相又咽不下这口气。
于是将我从收到顾安消息那刻开始,到我在山区里遇到落石流产的详细过程说了个遍。
半个小时后,两个男人彻底僵在原地。
脸上表情变换得堪比调色盘。
相互对视一眼,顾安先一步崩溃。
缓缓下落蹲在地上,双手爬上头顶揪扯自己的头发。
整齐的短发在他的手下凌乱变形。
闺蜜看着他精神崩溃,前所未有的颓然。
却提不起半分同情,只觉得他应该受到更严重的报应!
只是报应不该报在我身上!
许久,顾安终于开口,声音嘶哑无力:
“她收到了什么消息?我记得我很久没给她发过消息了。”
闺蜜闻言双手环抱在胸口冷笑不已。
“什么消息?那就要问问你的好情人了!”
“怎么刚好你们去露营的时候梦梦就收到了消息?又刚好路过你露营的山区,而且还和预报一样发生了暴雨!”
“巧合太多的时候,它就不再是巧合了。”
听见闺蜜骂林月,顾川习惯性地替她愤怒。
想站出来开口为她辩解时,才想起我还在手术室里。
硬生生将反驳的话咽进喉咙。
谨慎开口道:“真相如何还没确定,别这样说话行吗?月月不是那样的人!我们都认识二十年了!”
他不愿意自己的白月光被人诬陷冤枉,转头看着他哥想让他也替林月的人品保证。
但这次顾安却沉默了。
手术室的灯光在此刻熄灭。
他终于开口:“露营的地方是林月选的,她只说是为了让我们队伍团建提高凝聚力,让大家放松放松,我没看过天气,她发了地址我就直接带着队员过去了。”
他没替林月辩解,也没出口指责。
似乎站在最中立的位置睥睨一切。
话落,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。
我又一次被推进病房里。
医生彻底没了好脸色。
怒声斥责:“你们家属到底是怎么照顾的?病人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,子宫都切除了你们不知道吗!伤口已经拆线了还能活生生崩开!是在拿生命当儿戏吗?”
顾川是医生,最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。
这是我第二次从鬼门关走出来。
一瞬间,他脸上的愤怒不复存在。
三个人沉默地走进我的病房里,站在床前相顾无言。
顾安目光落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,眼里罕见地被愧疚和悔恨填满。
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抖:“我真的不知道,我以为那个电话只是她在和我开玩笑。”
“她明明一直待在岳父岳母家里,不然我不可能和她在同一个山区,却放着自己老婆孩子不救去救陌生人啊!”
闺蜜对他们的耐心到了极限。
气的太阳穴青筋直跳,咬牙开口:“离婚,没什么说的,我也离婚!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!”
7
话落,顾川表情愕然地开口:
“你冷静一点,他们是因为孩子的问题,可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啊!”
病床上的我闭着眼,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。
就在这时,林月拄着拐杖从外面推门进来。
她眼眶泛起委屈的粉红,每走一步,都疼的嘴唇颤抖,冷汗渐渐从鼻尖渗出。
换做从前,顾家二人早就冲上去安慰她。
心疼得恨不得是自己替她受伤。
可这次他们站在病房里,陷入沉默。
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林月。
后者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甘。
啜泣开口: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要是知道我的出现会害得你们吵架,我说什么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。”
闺蜜看着她在我病床前演戏,气的双眼几乎要喷出怒火。
当即扯开嗓子朝她怒吼:“滚出去!以后别让我看见你!勾引别人老公的贱货!”
她没想到闺蜜会当着顾家兄弟的面骂的如此难听。
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算计。
下一秒,手里的拐杖被她扔在地上。
人转头从病房里跑了出去,边哭边抹泪。
不知道的路人恐怕都要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。
病床前的顾安脸上露出犹豫。
又迟疑了五秒,抬起脚朝林月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。
顾川也紧跟着他哥离开。
直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闺蜜二人,我才缓缓睁开眼。
这一刻,我终于清楚地感知到我和她的区别。
爱和不爱的差距如此明显。
让我连闭上眼欺骗自己都做不到。
闺蜜看着我的眼神写满心疼。
“伤口又缝合了一遍,疼坏了吧?”
我无声地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
身体的感受在这时候已经不再重要。
手术前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被记者实时传到网上。
我打开手机才发现,自己的各个社交账号都被网友网暴,接着遭到平台封禁。
仅仅半天时间,我这个原配已经成为全网口中破坏别人青梅竹马感情的脑残梦女。
我手指麻木地翻动屏幕,看着网友对我发出的一条条唾骂。
曾经这些不可忍受的东西,到现在竟然也可以不在乎了。
我只想快一点拿到离婚证,到时候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。
天黑后闺蜜出去买洗漱用品,还要全副武装自己。
生怕被别人认出来,让网暴跨进现实。
我将她谨慎的动作看在眼里,心中苦涩而讥讽。
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,却无处伸冤。
她出门后我轻轻闭上眼。
在药物的作用下意识昏沉。
眼前不断浮现和顾安刚刚认识的样子。
半晌,隐隐听见门锁被外面撬动。
好像有人缓缓靠近病床。
我挣扎着清醒过来,睁开眼病房里却空无一人。
放下心后我陷入了深度睡眠。
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。
闺蜜出去帮我们买早餐,而我睁开眼就正对上床边顾安满是愧疚的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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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厉的眼神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通宵不眠后疲惫的血丝。
憋屈,心疼,愤怒,不甘。
他眼里的情绪实在太多,可开口时却只道:“我查过了,我手机里的记录被人删除了,但我从营业厅的软件上查到了,对不起,那条不是我发的。”
我无所谓地点点头。
“不重要了,现在你说什么都没关系。”
“反正什么也不可能改变了,什么都挽回不了,一切都晚了。”
早在落石砸在我身上那刻,早在他挂断我电话那刻,就都结束了。
他声音有些沙哑,隐隐带着几分颤抖:
“梦梦,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”
“我一定可以问清楚她这样做的原因!”
话落,他手机响起来电铃声。